世界经典

书的里面 怀抱的外面
梅子涵（儿童文学教授、博士生导师）

    一些年前，女儿上幼儿园了，我满心欢喜。可是女儿从第二天开始，就不肯去。每天吃完早饭就哭，那是特别伤心的一种哭，嘴里说着“我不要去幼儿园”，特别伤心地哭。我不明白她的特别伤心，所以每天都责怪。那么好的幼儿园，那么有趣，为什么特别伤心？我总是牵起她很小的手，不顾她的特别伤心，把她送到那里。
    一些年前，女儿上小学了，我满心欢喜。我根本没有注意过女儿是不是也满心欢喜。女儿是不是也像小阿力一样，有满脑袋的心思。我只是看着女儿背着小书包每天地走出，每天地回来，我没有想过，女儿，你很喜欢学校吗？每天很高兴吗？我不想的。因为我只知道，哪个孩子不应该上学，只要上学了，那就只有用功和优秀，别的还有什么需要操心？
    我们和小阿力的妈妈一样，应该为孩子准备的，都会准备好；但是，应该站在孩子的心思里，为他们想一想的，的确总容易缺掉。这其实很难怪罪，我们早已经是成年人，还怎么时时刻刻都有童年的角度呢？我们不怪罪成年人，不批评父母，我们只是一起来多读读这样的书，那么我们就不会总是容易缺掉了，我们就会既为他们准备好书包和鞋带很难绑的新鞋子，还会提前就料到，他们会特别伤心地哭呢！
    这样，我们就会得想到，找些这样的书和故事给孩子阅读，让他们按照书里的故事走进新的日子，让他们从书里小阿力们的故事里看见自己的形影，于是小阿力们是怎么变得喜气洋洋的，他们也就会怎样变得喜气洋洋。有趣的书里的孩子们，永远会是真实的家中孩子和学校孩子心甘情愿的引导。书里的形影往哪个方向移动，真实的孩子们的形影就容易跟着移动到哪个方向。书对孩子的力量，大于对任何别的人的力量。记住：宁可让孩子们去阅读阿力们的故事，也别唠唠叨叨尽说些自己的无趣的道理。无趣的道理不如有趣的故事。有趣故事里的道理也可以吸引人！故事里的那一条路比爸爸妈妈爷爷奶奶……们指的路都容易令人喜爱踏上。
    一个孩子真正长大的过程一定不是在怀抱里的。一只鸟儿的长大也一定是在飞翔中。小阿力在大学校里遇到的都是快乐的事，老师亲切，同学友好，可是小麻雀却受到别的鸟儿欺负，抖抖索索。小阿力照料了小麻雀，小阿力鼓励小麻雀飞翔，一个畏惧怀抱外的孩子鼓励另一个孩子飞翔到怀抱外去，一个被引导的孩子成为另外一个孩子的引导者，这是这个故事的很好的设计！我们要让孩子在阅读中注意到这个设计，很充分地看见小阿力的力量，这样，小阿力就不是只有“小”了，他也有“大”。
    的确，一个孩子到大学校去，一个人到大社会去，并不总是只遇见快乐的事，总看见亲切和友好，像小麻雀那样遭遇啄打也会难免，我们不能让孩子只准备着一种遇见，还要让孩子准备着另外的遇见，这样，一个孩子怀抱之外的路才可能更真实，一个孩子的准备也便更完整。
小阿力的妈妈虽然也没有预想到小阿力的心思，但比起我，比起很多父母，她的神情还是恰当得多，方式也符合，不像我，只会牵起女儿的小手，把她送进幼儿园。你知道她怎么会这样恰当也符合的吗？那么你看看书里，因为她经常和小阿力一起阅读孩子的图画书。孩子的图画书经常摊开在她的腿上。
    有孩子的成年人，经常读读图画书，经常读读儿童文学，就能使自己的思维里增添些孩子的角度，孩子的心情。成年人毕竟已经长大，可是在儿童文学里你又抄近接近到了童年。